陶承和《我的一家》——访革命老妈妈陶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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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中学时代，陶承同志一家舍身为革命的悲壮故事，常常使我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谁知在时隔多年之后。我们坐在这位革命老妈妈身边，又听到了她讲述新的悲壮故事……。
　　
　　１９６８年３月一个寒冷的日子，忽然有人来找已经退休１３年的陶承，口称：北京来电，马上去：就这样，陶妈妈从长沙来到了北京。下了飞机后。他们用汽车将她送到鼓楼的一栋房子前，站在大门口的的几个人喝道：“站住：”接着，便动手动脚要搜身。这位在革命战争年代久经考验，失去了丈夫和两个孩子的老战士，能忍受这种侮辱吗？她一把将棉大衣扯开，几粒钮扣飞出老远：然后，迈步走了进去。等待她的，是一间空荡荡的黑屋子。
　　
　　陶妈妈，悲愤相加，饥寒交迫，病倒了！
　　
　　第三天，来了一个姓刘的“麻子”，传陶承问话，无非是籍贯、年龄、出身之类。陶妈妈不理这人。几天之后，转押到另一个地方。陶妈妈一看，四周是高墙和荷枪实弹的卫兵。呵，这是监狱！“我怎么会坐牢，难道我还要坐牢吗？！”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实：从此，她与世隔绝，甚至在“放风”时，也不话与“难友”见面。
　　
　　这天，刘“麻子”来“审问”陶承。桌上摆着《我的一家》。陶妈妈默神：他们要拿这本书作什么文章？这时，身着军装的刘“麻子”开了口：
　　
　　“这本书是谁叫你写的？是谁帮你起的草？是谁给你执的笔？又是谁给你修改的？”
　　
　　“自己家里的事‘还要别人帮忙吗？是我自己要写的。是我口述的！”
　　
　　“你这是给自己树碑立传，是给错误路线歌功颂德！”刘“麻子”在一番厉声呵斥之后。又阴阳桎气地说．“你真会说、会哄呵！难怪那些老家伙都听你的！”
　　
　　原来，《我的一家》写成后，谢觉哉、徐特立同志曾为这本书写序言，王震同志发表了《一家为大家》的读后感。陶妈妈明白了，他们是要通过这本书去……，哼！真卑鄙！陶妈妈显出一丝冷笑，一字一顿地说：
　　
　　“军官同志，这些开国元勋能听我哄吗？你把我陶承当作什么人啦！”
　　
　　这一丝冷笑，分明是藐视“权威”。刘“麻子”暴跳如雷，语无伦次：我不是军官！”
　　
　　“不是军官、是法官罗！”
　　
　　这简直是戏弄！刘“麻子”一拳击在桌面上，两个杯盖应声跳起，骨溜溜滚到了地面上。刘“麻子”一无所得，怒气冲冲地走了。就这样，他们三天两天来“审问”，但终究得不到满意的“口供”便要陶妈妈写材料，交代与“老家伙们”的关系。写了，又不行，非要按他们的“要求”写不行。陶妈妈说：“你们自己写好了。何必找我呢？”
　　
　　直到１９７３年７月底，他们感到从这个病得奄奄一息的老人身上实在榨不出油水来，才让她在儿子欧阳应坚和氧气袋的陪伴下，回到了长沙。从此，她卧床不起，不久便瘫痪了。
　　
　　历史就是这样的被颠倒。大革命失败后的１９２８年，白色恐怖笼罩着全国，当时在武汉的陶承被国民党反动派传讯了７天。４０年后的１９６８年，陶承——这位老共产党员，又成了“专政对象”，被整整关了５年半时间！
　　
　　遭此厄运的何止一个陶承呵！许多人不明不白地死了！仅仅是为了《我的一家》这本书，陶承的亲属以及与这本书和电影《革命家庭》有关的作家、导演、演员。都遭到了残酷的迫害。
　　
　　“一定是中央出了坏人！”陶妈妈心里想道。１９７５年９月，她忍无可忍提笔写了一封信。通过邓大姐转给敬爱的周总理。仅仅过了２０天。中央就派人来，恢复了她的党籍，作了妥善的安置，并捎信说：毛主席让您过个幸福的晚年。
　　
　　陶妈妈讲述到这里时，激动地说：“周总理当时重病在身，还对我的事这样关心。周总理救了不少人呵！”沉默了一阵；这位老人深情地说，“岁月催人老，光阴不饶人。如今，我是８８岁的人了，‘四人帮’又害得我半身瘫痪。但是，我还要为党作贡献。去年７月１日，我写了一首《七一抒怀》的诗，有这么几句：‘坚冰已破去冬寒，满座春风敢笑谈’，‘老迈身残争贡献，要和生命抢时间。’如何抢时间呢？锻炼啊：我不能打球跑步，就坐着锻炼。解放初期，我在最高人民法院西南分院工作时学会了做操，现在还记得；些动作。我还弄来了一些老年人锻炼身体的书，照着里面的方法做，蛮有好处。”说着，陶妈妈就表演起来。
　　
　　陶妈妈锻炼身体的方法，大体分为头部、上肢、下肢三部分。头部运动有揉脸、摩脑、拉耳等动作，一般在临睡之前做，陶妈妈称之为“催眠曲”；上肢运动分搓手、手臂伸展、扩胸、冲拳等，配合呼吸进行；下肢运动是蹬腿和按摩。
　　
　　在晴朗的日子里，陶妈妈常常让人用车子推着去户外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平时，她好吃素菜，尤其喜欢吃蔬菜和辣椒；她不吃补药品，亲友送来的补品，她都送给别人。她觉得，精神愉快是最好的“补品”，与身体健康关系很大。她说：”我天生是个乐规派，特别是打倒了’‘四人帮”，更乐观了。每天晚上，我这里有一屋的人，听我讲故事，讲到高兴的地方，我和大家一起放声大笑。坐累了，就伸伸胳膊、扩胸、冲拳、蹬蹬腿。有时晚上太兴奋了，睡不着觉，就做一段‘催眠曲’。人一高兴，病不敢采呵！”就这样，陶妈妈一天天健康起来。能借助方凳在房子里移动了。现在。她除了接待来访者、回复各种信件之外：还给报刊杂志口述文章。她应读者的要求。将自己过去写的《祝福青年一代》修订再版。在这本书里．她同青年们讨论了什么理想、幸福和前途；、陶妈妈对我们说：“现在，广大青年正在奔四化，要有好思想、好技术，同时，也要有好身体。请转告青年们．就说我这个８８岁的瘫痪老太婆还锻炼身体，要同青年们竞赛，青年人能不锻炼吗？”
　　
　　陶妈妈曾在一首诗中写道：“党泽春风愉晚景，革命文学颂丰功。长征再继志犹在，发白心红老返童。”陶承，这位壮志犹在的坚强战士，确实返老还童了！

　　（原载１９８０年２月３日《湖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