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书面通知

    女民兵排成立了。我那些小时候的女朋友全都参加了民兵排。云香呵,海花呵,采珠呵全都报了名。玉秀只有十五岁,还不够当民兵的规定年龄,只好噘着嘴巴等一年了。

    她们都是贫苦渔家的女儿,可是脾气却很不一样。海花是个团团脸的胖姑娘,个子虽说矮了点,却显得特别粗壮。她是个天真单纯、心热性急的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只顾当时说说痛快,不管听的人架住架不住。办事也是粗粗拉拉,事前不细想,事后不思量。

    云香和海花恰恰相反,细高的个儿,长圆的脸儿,作事耐心细致,为人诚恳谦和,是一个听的多、想的多、说的少的人;说话就象射击一样,不瞄准了不击发。

    我喜欢云香的沉着,也喜欢海花的痛快,但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云香些。她有很多优点。她很含蓄,从来不露锋芒。

    她很小就是同心岛有名的渔歌手了,可是她从来没有表示过比别人优越。她很重感情,也很热心,但并不经常表示出来。云香和我同岁,只是她比我早出生了半个月。

    采珠和她们两个都不同,一句话,有点儿娇。凡是遇见不如意的事,脸色一沉,泪珠儿就往下掉。

    在成立民兵排的大会上,大家选我当了排长。方书记总是怕我没事干,又提议选我当了乡的治保委员。他对我说:“你是全乡的治保委员了,眼睛不要光看着东西榕桥镇了,要看着整个同心岛了。”

    我说:“我不会当,我连自己还看不过来哩。”

    “不会当也得学着当,穷人坐天下,开天辟地第一回,干什么不是学会的,我也不是天生下来就会当书记的呵。”

    道理我是懂了,但信心还不足。我说:“好吧,那我就试试看吧!”

    方书记立即跟了一句,严肃地说:“不是试试看,是要踏踏实实地干,要干好!”方书记对我严格起来了。

    女民兵排的枪还没有发下来,所以练武也没法搞,白天拿着鱼叉,在村头岙口查查行人,也就算站岗放哨了,真不来劲。其他除了开开会,动员积极参加生产劳动外,就没有更多的活动了。麦收之后,种好番薯,有一段短短的农闲时间,我们民兵排就把识字班搞起来了。校舍就在西榕桥的祠堂里。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个人的学习虽说没有明显的成绩,却也一直顽强地坚持着;如果要问支持我刻苦学习的力量是什么,那就是为了要看懂毛主席的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学习真是入了迷,谁要是教我几个字,给他磕八个响头我也干。真是象渴极了的人,碰到一股清泉水,越喝越想喝。

    我们妇女识字班成立起来,聘请了个教员是乡公所文书陈小元。他是初中毕业生。因为他说话做事都有点摇头晃脑,偶尔还吹吹牛,以榕桥镇的秀才自居,好多女民兵看着他不顺眼。

    一听教员是他,教室里就立即起了哄。

    海花说:“干吗请他来教,这是颗不熟的葡萄——酸得很。”

    阿洪嫂也接上去说:“这家伙是搭起戏台卖螃蟹——买卖不大,架子倒不小。”

    云香低声对海花说:“当心,‘道上说闲话,路边有人听。’再说有人就架不住了。……”

    原来云香指的是采珠。因为采珠是陈小元的未婚妻。我一看,她的脸色果然变了。

    谁知海花偏不看火候,瞥了采珠一眼,更加提高了嗓门:“哟嗬,还没有过门,就知道护短啦!”

    “崆咚:”板凳一响,采珠卷起一阵风跑出去了。谁知海花的笑声更大了:“哈哈哈,真是才子配佳人,多么好的一对!哈哈哈……”

    我发火道:“海花,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摘瓜扯着蔓儿地乱说,教员没有来,学生先跑了。……”

    海花见我生气了,她连忙说道:“我这个人肚里有话藏不住,说出来以后,就直后悔,恨不能一下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说完还滑稽地伸了伸舌头。

    结果引得大伙都放声大笑起来。真要命。

    我跑出来追采珠,见她正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我说:“采珠,走,回去上课去。她们开玩笑开的重了些,不计较也就算了。再说,小元是有些缺点,大家以后帮他改正了不也很好嘛!”

    采珠象发誓一样地说:“小元当一天教员,我一天不到夜校!”转身走了。

    回到课堂,见她们还在议论陈小元。

    我象个和事佬一样,调和道:“算啦,管他酸呵甜的,只要能教咱们识字就行。”

    开学第一天,可真够热闹的了。怪不得人家讥诮妇女们说:“三个女人在一搭,叽叽呱呱象群鸭,动嘴还不够,外加动手刮。”这话真还有点道理呢。你看教室里那个乱腾劲,就象到了菜市上。教员刚在黑板上写上“第一课”三个大字,海花突然提议说:“咱们是民兵了,得先学个歌才行。”

    “对,欢迎老师教个歌!”大家跟着嚷起来。

    陈小元立刻把课本往桌子上一放,拉着长腔说:“行,答应大家的要求!”

    接着有人咕噜道:“看,酸劲上来了。”

    陈小元没有听见,仍旧扯着长腔:“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今天我来教个《民兵练武歌》。这个歌是男民兵唱的,你们可以放开嗓子,声音要宏亮,雄壮有力,热情饱满……”可真够罗嗦的了。接着又说:“我唱一句,大家跟一句。”说完,他就抡起手臂拉开嗓子唱开了:“‘擦亮钢枪磨快刀,民兵练武情绪高:’一——二——唱!”

    谁也没有开口,不好意思。真要命,刚才还唧唧喳喳一个更比一个能吵,现在叫她们唱,哑巴了!于是陈小元“刀啦刀啦”地定准了音,又来了一遍,还是没人唱。我发现这些“学生”们,看着陈小元张大的嘴巴和舞舞扎扎的胳膊,正都在发笑。

    陈小元大声喊道:“唱哇!”

    几个妇女也学着他的长腔:“唱哇!”

    “那就来一遍!”

    “那就来一遍!”妇女们又学他。

    我生气了,站起来说:“大家守纪律好不好,象什么样子的民兵嘛!”

    于是有人就在角落里嘿嘿一笑。这里也咕咕,那里也嘎嘎,最后哈哈哈哈全场都放声大笑起来,连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家笑出了眼泪,笑转了肚肠,到底为什么笑,鬼知道。

    笑够了,抬头一看,教员早气跑了。这时才有人轻声唱道:

    “‘擦亮钢枪磨快刀,民兵练武情绪高!’……下边怎么唱?”一看教员不在,又随口骂道:“浑帐教员,怎么不教完就跑了?”

    于是全场又放声大笑起来。第一课就在这哗哗的笑声中宣告结束。

    第二天我不得不去向陈小元赔礼、道歉、下保证。教员总算来上课了。教员来了,采珠却真的不来了。只要小元来上课,她发誓不进课堂门。她象鸭子吞下根铁筷子,任你千说万道,她就是回不过脖来。

    谁知陈小元拿来了解放前他在初小念的课本来,第一课是:上学去。第二课是:坐立走,身体直。到后面就是狗呵猫呵,皮球呵木马呵等等,开头我们还忍着往下念,后来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小元,你换换课本好不好?我们都是民兵了,还‘皮球木马’的,有什么意思?”

    陈小元说:“读书不是为了识字吗?管他什么课本,能识字就行嘛!”

    我反驳说:“不,读书不只是为了识字,是为了学习政治。”

    陈小元轻蔑地说:“你懂得什么叫政治?这政治二字怎么讲?……”

    我也满有火气地回答他:“什么叫‘政治’,我真说不上来;念书识字是为了叫大家明白革命道理,为了读毛主席的书……”

    “好,这样的课本我没有,你们找来我就教。”

    陈小元总算让了步。

    当天夜里,我就去找方书记,跟他要教材,他很赞成我的想法,他说:“学文化应该和学政治结合起来,学识字不是目的,学文化是为了更好地学习马列主义、学习毛泽东思想,学习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为了把革命工作做得更好。”他给我找了三本书:《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

    我们学得可来劲了!开学第五天傍晚,突然下起雨来。女民兵们全到齐了,在教室里说东道西,等候我们的教员。

    阿洪嫂说:“我看,这位‘大架子’不会来了。”

    连云香也等得失去了耐心,她说:“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他不来也要说一声呵。”

    又等了一会儿,时间已经很晚,雨又越下越大,我说:“大家不要散,先复习昨天的功课,我叫他去!”

    海花说:“我看算了吧,你这是抱起木炭亲嘴——少不了碰一鼻子灰。”

    碰就碰吧!

    天很黑,我从灯影里走出来,什么也看不清,一出门就往墙角上碰,风又很大,蓑衣根本披不住,反而扯着我往后退。我索性把蓑衣挟在肘弯里,向东榕桥走去。走到乡公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地方了,雨水顺着头发向下流。我敲了敲门。

    陈小元拉着长腔说:“进来!”

    我推开门,看见陈小元半躺在床上看书,我一把抓过他的书,摔到地上,气愤地说:“你倒挺自在,我们全在那里等你哪:”

    “你没看见这么大的雨?”陈小元很不高兴地说。

    “大雨就不学啦?你不去也要通知一声呵!该不是又看你的《红楼梦》了吧!”

    “什么《红楼梦》,这是《水稻管理法》哩。你知道吗?我们要围垦海塘啦,在海滩里种稻子,以后就有大米吃啦,我在研究农业技术哩,——这是双和乡长给我的头等任务。还有……”他接着又从枕头下边抽出一本书来说:“我还要给渔民讲《海洋渔业技术改革》哩,这都是为了搞好生产,为了……”他罗嗦起来没有完了。

    我觉得全身冷得发抖,衣服象湿了的纸一样贴在身上,脚下流下了两汪水,心里急得要命。我说:“你到底去不去?大家都在等你哪!”

    “你发什么火?回去通知大家,今天不上啦,再附带说明,以后风雨停课。”

    “要不要派顶轿子来接你?”我忍住气,刺了他一下。

    他一点也不怕难为情,还一本正经地说:“轿子倒不必,给买个手电筒还是十分必要的。”

    脸皮真厚!

    我气极了,难怪女民兵们看他不顺眼。我说:“还给你买个脚电筒哩,你以为没有你,识字班就办不成啦?你今天不去,以后也不要去了。我们把你罢免了!”

    他酸溜溜地说:“谢天谢地,求之不得!不带枪的娘子军们,别了!祝你成功!”他两手抱拳向我一拱。

    我扭头走出大门,真想哭出来,一股子气,把风雨全忘了,也不知怎样地回到了教室。

    等得不耐烦的民兵们齐声问道:“教员来了没有呵?”

    我说:“教员不来了,以后也不来了。”

    有的女民兵说:“不来正好,我也不想学了。”

    有的女民兵说:“不挨男人的拳头就算翻身了,识字有什么用!”

    “你们还有志气没有?”我把满肚子的气全发在民兵身上了,“不怕人家瞧不起,就怕自己不争气……”

    “没有教员,怎么办呵?”

    “不会另找一个?”

    可是找来找去找不出合适的人来。难道夜校就这样散了?不!我发了发狠说:“我来教!”

    我本来是在气头上说的,可是大家当了真,一齐鼓掌赞成。

    这真使我感到要命了,可是要没有人教,夜校就非散摊不可!没办法,只好硬硬头皮,一边学,一边教;用方书记的话来说,这真叫“鸭子上架全靠逼”!有一天,正刮着九级大风,又下着大雨,我要上的课还没有准备好。一边向西榕桥走,一边想着教课的内容,一脚踩空,跌到桥下去了,全身湿透不说,还摔破了腿。我一瘸一拐地走进教.室,幸好及时扶住门框,不然就扑倒了。

    阿洪嫂急忙奔过来惊叫着:“哎呀呀,我的姑奶奶,你是怎么搞的?”

    我说:“没关系,上课吧!”我忍着疼痛站在黑板前边。今天是上新课。课文只有二十五个字:“张思德同志是为人民利益而死的,他的死是比泰山还要重的。”

    我自己知道,我教得很不好。黑板上的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比着书本画出来的,并且经常缺了胳膊少了腿。

    有一天我问方书记说:“学文化,有没有快办法?”

    他说:“心急喝不得热米粥,走路也得一步一步地来嘛。”

    “一步一步,等到会看毛主席的书的时候,头发都要白了。我这个人呵,就是喜欢两步并成一步走。”

    方书记对我笑笑,好象很满意我这句话,他说:“两步并成一步走,太快了吧?不会跌跟头吗?”

    我说:“跌倒不会再爬起来?”

    “好,好!”方书记接连叫了两个好,兴奋地说:“海霞,干革命就需要这种顽强精神。”

    这些天来,我就是按这种顽强精神来学习的。可是我总觉得学习的效果不够好,就拿课堂上这二十五个字来说吧,学得能认下来就得三四天,更不用说会写了。想到这里,我的急躁情绪就上来了,心想:“照这样,学到哪年哪月才能读毛主席的书呵!”

    心里一急,教的就不耐心了,甚至对我的“学生”发起脾气来,怪她们不专心不努力,采取硬逼的办法——学不会不下课。

    谁知道这样一逼,反而把“学生”逼泄了气,连阿洪嫂也说:“海霞,你急得两眼冒火星也没有用,我看我不是读书识字的料,脑子笨得象木头,以后你们学好了,念给我听吧。”她竟失去了信心。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在同心岛解放前,爷爷因为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大好,不能出远海了,就驾个小舢板负责同心岛和东沙岛之间的摆渡。有时空下来,就讨小海,摸点小鱼虾。现在东沙岛还没有解放,渡船就被搁置起来。平时,我上山打柴,爷爷就讨小海。土改反霸时分了些农具,还分了一亩多番薯地,加上原来半亩,已经够我们爷儿两个生活的了。这些日子,一直刮着七级以上的大风,——把个蓝蓝的大海刮成了浑黄色。这天,爷爷没有出门,就坐在门口用铅丝缠他那裂了缝的橹把,我坐在旁边“啃”我的字,爷爷可怜起我来。他说:“海霞,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识字可是伤心劲的事,不进学校门,哪能学的好?”

    我有些急躁了。真的,那么多的书,我要学到哪一年才能认识它?方书记说只要认三千个常用字就能看书读报了。唉,这三千个字可真够我啃的!阿沙忽然楞头楞脑地闯进来,作了个敬礼的怪动作,大声说:“报告排长姑姑,有你的信!”

    “你说什么?小鬼头!”有生以来栽还没有接到过信,我当他出什么鬼花样,一看他手里真的拿着一张小纸条,接过来一看,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

    海霞同志:

    今天午饭后,在乡公所开会,研究民兵工作,希你按时参加。

    特此通知

    方世雄X月X日

    我竟一字不差地认下来了。不知道一个瞎子突然看到光亮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我当时一定比瞎子看到光亮还高兴。你们想:不用别人讲,我就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开什么会议,什么人通知的……我高兴得一下子从背后扑到爷爷身上,爷爷打了个踉跄,向前趔趄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生气地说:“你疯啦!”

    我说:“爷爷,我的好爷爷,我能看通知了。”

    爷爷惊喜地说:“真的?”

    “当然!”我得意地说。

    “来,快念给我听听。”爷爷把还没缠好的橹往门框上一竖,兴奋地坐下来。我就把通知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爷爷不放心地说:“没有念错吧?”

    “保证没有错。”

    “那就是说,点灯熬油没有白费?”爷爷得意了。“我们海霞不也成了文秀才了吗?”

    我也逗爷爷说:“我还要成为武状元哩!”

    爷爷只顾嘿嘿地笑着,不断地捋着胡须。

    我说:“爷爷,以后我还要念毛主席的书绐你听,毛主席说的话,你就会全知道啦。”

    “你可不要骗爷爷:”从他幸福的笑容里,我看出爷爷相信了我的话。

    我家离乡公所不远,按说是不需要书面通知的。但是,这个通知引起了我学习情绪的突变,使我懂得了方书记写这份书面通知的用意。它使我看到了学习成果,鼓舞了我的学习信心。

    方书记,你培养人是多么热情,多么耐心,多么细致呵。你用毛泽东思想教育我,用革命故事启发我,用各种方法诱导我,你用严格的态度批评我的缺点,你用满腔的热情鼓励我的进步。

    你不断地提高对我的要求,不断地加重我的责任。我知道你是代表党来关怀我、培育我、鞭策我,给我引路。

    当天晚上,我把会看通知的事情和我对方书记做思想工作的体会向识字班的民兵们一说,果然,大家的情绪又高涨起来,学习的信心增强了,学习的决心更大了。这使我深深体会到做思想工作的重要。

    散学的时候,云香一把拉住了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激动,她说:“海霞,你以前只有个干劲、闯劲,现在你也学会做思想工作了,你看,你把方书记给你书面通知的事一说,就给大家带来了鼓励,增强了信心。你这阵东风借得好,这可是个大进步呵!”我的民兵战友们为我的每一点进步都感到由衷的高兴,把它看作是大家的进步。

    我说:“我们每一个进步都和方书记的……不,应该说都和毛主席的教导分不开呵,就算我们有了一点进步吧,可是离党对我们的要求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呵:”

    云香说我“学会做思想工作了”的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和不安。其实,我是不会做思想工作的,就拿对陈小元来说,我就是简单生硬,感情用事,不考虑影响和后果,哪里做过什么思想工作!这件事我还没有跟方书记说过,要是他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狠狠批评呢!

    偏偏就有这样巧的事情。第二天,为了写入党志愿书的事,我去找方书记。谈罢刚要出门,他又喊住了我,他说:

    “海霞,你等一等,有件事我要问你。”

    “什么事?”我站住问。

    “听说你们把教员赶跑了?”

    我苦笑了一下说:“哪是我们把他赶跑了?我们求爷爷告奶奶地去请他,他不积极,我们有什么办法?”

    方书记说:“于是你就自己干起来了!”

    “这是逼的!”我还是苦笑着说,到他桌前坐下了。

    方书记恳切地说:“海霞,你这种敢打敢冲敢闯敢干的精神很好,上次我也和你说了,干革命就需要这种精神;可是,你也要学会发动群众呵,一个人,即使全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

    我感到十分委屈:“光说‘发动’‘发动’,象陈小元这样的人,你‘发’他不‘动’,可怎么办呵?”

    方书记说:“依靠群众,相信群众,充分发动群众,这是我们党的基本路线,离开群众,什么事也办不成,一个革命者,无论如何也要学会做群众工作。就拿陈小元来说,他的缺点是比较多,但哪个人没有缺点呢?要求别人没有缺点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对的,正因为有缺点,所以我们才一定要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才强调做好政治思想工作,才强调开展积极的思想斗争,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

    是呵,我的政治思想工作做到哪里去了呢?可是昨天云香还夸我“学会做思想工作了”哩,真惭愧!

    “我们不怕有缺点,”方书记继续说,“而是要满腔热情、积极认真地去帮助别人克服缺点。缺点克服了,就是进步,就是成长。改造世界观不是容易的事,要经过长期的磨练才行。做人的思想工作,简单了不行,急躁了也不行,要耐心,要细致,要注意方法。你光动员陈小元教识字班还不够,抓思想要抓根本,帮助他提高政治觉悟,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要知道,这是一个革命者的责任呵!”